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誇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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誇獎

魏卓君在皇陵已守了一個多月,魏明帝也沒有傳召讓他回京的意思,他心中清楚,自己多半已成了一顆廢子,若是就此沈淪,恐怕真要在這裏度過餘生。

但他的好父皇,實在是有些低估他。

想起那日蕭賀的話,魏卓君心中泛起漣漪。

對方的提議並非沒有可能。若他就這樣認輸,日後安王上位,成王敗寇,又怎會有他的一席之地?最好的下場,也不過是幽禁一生。

他是太子,是未來的帝王。

魏卓君下了決心。他已派人跟著裴士誠將青田山的私兵轉移,況且若沒猜錯的話——

魏明帝的毒,並沒有解。

燭光照影,寒風習習,聽得屋外傳來輕微的響動。

“殿下。”蘇婉怡神色如常,在屋外輕聲道:“臣妾做了些糕點,殿下用些吧。”

魏卓君放了女子進來,如今他做什麽,也不避諱著蘇婉怡,若說當初的裴青黛是怦然心動的春日桃花,蘇婉怡便是靜水深流般的空谷幽蘭。她不動聲色地用幽香侵入人的感官,回頭時,發現已花香滿屋。

哪怕他如今在旁人眼中十分落魄,蘇婉怡也從未有過不滿的表現,對他一如往昔。

糕點入口,細膩清甜,女子的聲音也一樣,魏卓君聽得蘇婉怡溫聲道:“殿下,妾身有一事不明。”

魏卓君示意對方開口。

“妾身想問問殿下,可還有家兄的消息?”女子的眼睛讓人淪陷,似乎蠱惑著自己說出真相,然而魏卓君猛地回神,言語冷淡道:“蘇將軍已失蹤了月餘……恐怕,兇多吉少。”

魏卓君似是安慰,想要拍拍對方的肩,被蘇婉怡不著痕跡地避開。

“妾身多謝殿下。”女子的聲音隨著福身的動作低落下來,無人看見她的神情。

有些時候,機會錯過便是錯過了。

她與魏卓君,半路夫妻,本就不該有所奢求。

裴映洲回府時,已是華燈初上。他這些日子情緒不佳,人也有些消瘦。

但那雙眸子亮若繁星,藤月隱隱覺得冥冥之中郎君有所改變,卻也看不出到底哪裏不同。

藤月知道裴映洲不日便要去滿洲,她也會跟著去,吃穿用度自然要樣樣重新準備。恰巧滿洲與尹州毗連,她倒是許久未見二哥與五哥,還有阿布額吉了。

思及此,還有些悵然,入京不過短短一個春秋,一切卻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。如今的她,也不算孑然一身。只是不知阿布與額吉身體如何,這些日子雖有書信報平安,到底不如親眼見到踏實。

藤月早已從聽風那聽說裴映洲今日與蕭賀在演武場比試,更知道蕭賀敗給了裴映洲。不管對方是有意還是無意落敗,藤月都有些徒弟出師的感覺。

郎君一向勤勉,總是說她樣樣都要做到最好,殊不知自己刻在骨子裏的執拗倔強,比她不遑多讓。

他們是一樣的人。

所以註定彼此吸引,共同沈淪。

“姑爺今日辛苦了。”聽風看到裴映洲回來,屁顛屁顛地跟上去。沒想到自家公子文武雙全,連蕭統領都只能甘拜下風。正準備拍拍裴映洲十分英武的馬屁,瞥見對方的神情,瞬間咕噥著閉了嘴。

誰能告訴他,為什麽自家公子今日打敗了情敵,反而臉色變得更差了?

自從遇到藤月,聽風已經許久未見過裴映洲冷臉,眼下舊病覆發,他只能裝鵪鶉般躲到一邊,目光時不時瞥一眼不明所以的藤月。

藤月也覺莫名其妙,她臉上有東西嗎?聽風一直小心翼翼地看她做什麽?

“我聽說,你與蕭賀今日在演武場比試了一場?”姑娘以為裴映洲還在為往事傷神,轉移話題道。

五哥藤原往日遇見喜歡的姑娘,就像開了屏的孔雀,不管多悲傷,被人家誇一句都恨不得跑馬撒歡,藤月也不知如何安慰,索性提起宮中之事。

總不能再做一次槐花餅,她可不想再毀一次廚房了。想起前些日子“慘死”在自己手中的食材,藤月不由得哆嗦了一下。

“是。”郎君的聲音從頭頂傳來,下一秒,溫暖的外罩披在身上,姑娘擡起頭,裴映洲的目光如靜水深潭,夾雜著一股難以察覺的郁氣。

裴映洲知道自己的氣悶來的毫無緣由,更知道蕭賀說那一番話的意思,可是若非要講究一個先來後到,若是他先遇上姑娘的呢?

他只是遺憾,自己錯過了這麽多年。

有些嫉妒又有些慶幸,有旁人陪在她身邊。

“輸贏如何?”藤月故作不知,仿佛十分好奇地問。

“蕭統領勝武,卻輸心。”裴映洲道。

蕭賀這麽多年的武藝,若是能被裴映洲三個月便輕巧追趕,那他這禁軍統領,也就不用當了。蕭賀說自己因劍法分神,裴映洲卻能感覺到,對方並沒有盡全力,或者說,沒想過贏。

至於是他自己不想贏還是魏明帝不讓他贏,這點裴映洲不得而知。可他知道的是,滿洲的水,渾濁不堪,深不可測。

“劍法一招一式,皆融會貫通,若有分神,自是如此。”聽到裴映洲的話,藤月點點頭。

無論如何,裴映洲去滿洲的事,算是定下。

自己也該去找魏明帝了。

藤月沈思著接下來的安排,沒有察覺郎君異樣的情緒。

“我與他,誰練的更好?”裴映洲嘆了口氣,將姑娘的披風系了一個結,他站在臺階下,藤月站在臺階上,認輸般開了口。

做什麽溫潤如玉的裴三公子,他只想做月下一葉舟。

藤月被他沒頭沒尾的問題懵了一瞬,片刻後才反應過來,對方說的是什麽。

定是蕭賀與他劍法相同。

這個醋壇!

她心中好笑,道:“蕭賀的劍法,是齊侍衛長所授。”

“我與蕭賀少年時,皆師從齊雲天練劍,如此說來,他還是你的師叔。”姑娘語帶調侃道:“看來你們這場比武,不過牛刀小試。”

“此為基本劍法,碧城失散後,我與蕭賀所學自然不同,他既征戰沙場,定有自己的見解。若是真心與你相較,交戰時間越久,你就會發現你與他用劍的不同。”

姑娘的話夾雜著笑意:“若他與你說了什麽,這樣拙劣的把戲,裴三公子你,竟也上當了。”

藤月身體微微前傾,與裴映洲的目光相對:“我曾於滿樹梅花窺見錦緞一匹。”

“天下第一行書,金陵裴行知。”

恩榮宴一面,姑娘便認出,溧陽的那個沈默寡言的少年。

所以一開始,她就只為他而來。

裴映洲只覺自己的臉快要燒起來,有些被戳穿的窘迫,又有些被誇讚的羞赧,匆忙低下頭去。

他好像一直在確認,反反覆覆確認姑娘的喜歡,反反覆覆確定那一個答案。因為無數次希望落空、被身邊的人拋棄,所以只敢懷揣著不安與愛意,小心翼翼地試探。

又十分大膽,不留退路地選擇。

“天下第一,裴行知。”藤月沒有吝嗇對裴映洲的誇獎,她向來膽大直白:“新科狀元打馬游街那日,我便是如此想。”

“郎君說我樣樣拔尖,郎君在我心中亦如是。”

再沒有這般好的顏色,再沒有這般的人。

所以無論未來在滿洲遇到什麽樣的困難與挑戰,他們都會攜手並進、堅定不移地走下去。

“你要入營?”聽到藤月的請求,魏明帝也有些驚訝。大郢不是沒有女子當官的歷史,藤月的母親就曾受封為將。

而裴映洲新科狀元在前,韶州平亂在後,並且魏明帝一直沒有封賞,能替安王,是不得已為之,群臣自然不會反對。

蕭賀在軍中威望甚高,魏明帝讓裴映洲與蕭賀比試,也是給他造勢的意思。

但是藤月不同。

雖說恢覆了鎮國公府的名聲,她一個女子進入營中也非易事,何況行軍打仗非同兒戲,關乎著一個城池乃至國家。如果只是靠著鎮國公府殘存的威壓,反而會更容易令人心生厭惡。

“是。”姑娘話語堅定。

魏明帝只嘆藤月與樊若元如出一轍的性子,思忖片刻道:“那朕便讓你隨裴映洲一同去滿洲。只是若你是想入營,不是那麽容易的事。”

“軍中一切憑實力說話。”魏明帝說:“朕會給你一支小隊,若你連他們都無法馴服,朕勸你還是早日回郢都。”

“臣女叩謝陛下!”藤月絲毫不在意魏明帝看似苦口婆心的勸告:“臣女不求高官厚祿,只求完成父母遺志,將阿爾斯勒舊部盡數消滅。”

“什麽?行知夫婦要來滿洲?”聽到這個消息,蘇望軒恨不得一蹦三尺高,他傷已好的差不多,只是宋蕊初一直耳提面命,不得不臥床療養。

自己受人暗算,呆在尹州,還未揪出那個人是誰,裴映洲就被急急派來頂了安王的差事趟渾水,叫他如何不擔心。

“裴三公子比你聰明的多。”宋蕊初見不得他這副模樣,冷冷地說。

二人如今又回到了整天鬥嘴的狀態,若不是晚上還能甜甜蜜蜜地回帳,旁人只道是一對冤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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